一架客机在印度坠毁

那架飞机栽下来的地方，离我家老房子不过二十里地。消息传来时，我正在院子里剥毛豆，收音机里女播音员的声音突然变了调。

村里王铁匠的儿子在机场做地勤。他说飞机肚皮擦着树梢过去，像只断了线的风筝，机翼把电线杆削成两截。黑烟冒起来的时候，田里插秧的人都愣住了，镰刀还攥在手里。

小卖部张婶的女婿是第一批到现场的消防员。消防车开不进甘蔗地，他们拎着灭火器深一脚浅一脚往前冲。热浪把制服烤得发烫，浓烟里能听见金属扭曲的咯吱声。有个穿花裙子的小女孩卡在座椅中间，辫子上还系着早上新买的蝴蝶结。

镇上的棺材铺连夜赶工。木匠老李边刨木板边念叨，说上个月还帮这家的儿子打过结婚用的五斗柜。殡仪馆的冰柜不够用，菜市场的鱼贩子把自家冷库的带鱼全清了出来。

教堂的钟声响了整夜。穿纱丽的妇人蹲在跑道边上烧酥油灯，火苗被风吹得东倒西歪。航空公司的人来发补偿金，有个老头把钱撒向半空，纸钞像枯叶似的打着旋儿落进焦土里。

机场旁边的芒果树今年结得特别密。熟透的果子掉在跑道上，溅出的汁水像极了凝固的血渍。地勤们现在经过那片甘蔗地都绕着走，说是夜里能听见行李箱轮子骨碌碌的滚动声。